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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彬州作家郭海燕|记忆里的爷爷

  • 步非+烟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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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20/8/9 13:14:57
  • 来自:陕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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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里的爷爷 / 郭海燕








01




  又一次从梦中哭着惊醒,我梦见爷爷了。


  梦境中老家的院子里,女人们都在屋里做饭,男人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,像电影的默片。我无意间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朝大门的方向望去,看见爷爷披着棉大衣,袖子耷拉在胳膊两旁,里面羊毛内芯凝成一缕一缕垂下来,比大衣长一截。那是他生前穿了好多年的棉大衣,后来买了新的,就再也没穿过。爷爷驼着背,双手拄着拐杖,抬头注视着对面的七间红砖蓝瓦房,表情凝重深远。一院子的地方都是经他手盖成的。虽然几十年翻新了三次,但相比于后来村人盖的新房,这座院子显出了它的沧桑。


  我上前扶着爷爷回到厨房,看见屋里刚出锅的细面馍,还有下进锅里的面条,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。我端了椅子扶爷爷坐下,我妈端了一碗面递到他手上。爷爷边吃边说起他回来的原因。说是有事要办,办事的地点离家不远,正好饿了,吃完饭他就得走。这村庄这院子是我爷爷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,是他的根。退休那年,单位在西安给分了房子让他在西安养老,他不去,觉得农家独院还是贴心实在。他说这房子跟人一样,是有感情的,就跟他亲,舍不得他走。印象中,爷爷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一步,无论多难多苦,他都在拼尽全力支撑着这个家。求学那几年,每次离家,都是爷爷送我到村口,他站在村口的那棵杨树底下,直至我走出他的视线,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家里。


  而今,他说走就走了,把我撇在老屋的院子里,消失在我的泪眼中,任凭我如何哭喊都无济于事。看不见爷爷了,我应该返回哪里?梦里吧,梦总归要给我一个清醒。返回现实里,现实却又要给我想着爷爷的梦,梦里的伤心与脆弱是没有遮拦的,容不得隐忍。老天从我的生命里抽走了爷爷的爱,进退都是无助啊!



02




  1982年,我出生那年,干了一辈子革命的爷爷退休回到农村。

  爷爷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孙子——我大哥和二哥,可依然把我们宠上天。“我们”说是我和我的龙凤胎弟弟。老家人把龙凤胎都称为双生子,意思是一次生了俩。在那个年代,双胞胎多稀罕,何况是对龙凤胎。听爷爷说,我们从出生到满月,家里每天都来人,村子里的婆婆媳妇都往我家跑。婆婆们都希望自家的儿媳也能生个龙凤胎,媳妇们在羡慕的同时又懊丧自己怎么就没那本事。大多数人只是看热闹,也有瞅一眼就转身离开的,前脚迈出门槛,后脚便撂下风凉话:生两个好是好,看那么小,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。的确,后来经常听我姨说起,那时候我的脚如她大拇指般大,她的手掌就能托起我整个身子。加之那年月,条件有限,缺吃少穿,母亲本来身体就弱,生了我们更是元气大伤,身体恢复起来得段漫长的时间,养活我们的难度就更大了。一个家庭,四个孩子,两位老人,就母亲一个主劳力,日子要能坚持下去就得额外的毅力和勇气。

  当时,有村人建议把弟弟送人。因为上面已经有两个哥哥,男孩养大还得娶媳妇。家里三代就我一个女孩,当然得留下我来。这话传到爷爷的耳朵里,爷爷怒不可遏:胡说,那可不敢。自己的亲生骨肉咋能送人?双生子都是好好(好好:彬县方言,成器的,有出息的意思)。说完又转身对母亲保证:“孩子绝对不能送人,你放心,有我在,就是砸锅卖铁,卖了我这把老骨头,也要把娃抓养大。”这些话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,也是因为这些话,带给了母亲一生的力量,使她才能在后来面对各种无法想像的困难日子里,心中始终鼓着一股劲,打理这个家庭的里里外外,直到把爷爷和奶奶养老送终,她才稍稍放松下来。


03




  在大哥二哥心里,爷爷偏爱我和弟弟。以致于好多年来,他俩在我和弟弟面前总是酸不溜溜地称“爷爷”为“你爷”,心里极为不平衡。当然,在爷爷面前,他们还是得尊敬地叫“爷爷”。

  小时候,家里地多,都种小麦。因为家里人手少,每到抢收季节,两个哥哥就帮家里干活,也算尽心尽力。他俩把爷爷和母亲割倒捆扎的麦子用架子车拉回来。我和弟弟年龄小,忙是帮不上,但看到他们声势浩大出发时,我俩就哭闹着要跟去。去的时候架子车是空的,我们是可以坐着去的。回来时装一车的麦子。我和同样不懂事的弟弟嚷着还要坐架子车。两个哥哥拉麦子都不乐意,再拉上我们,心里极为愤懑,自然拒绝我们的无理要求。可是,一向宠着我们的爷爷还是顺着我们,直接把我俩抱上车顶,在麦垛中间压两个窝,然后放我们进去。生怕太高摔着我俩,又给哥哥说好话:“娃们想坐就拉上,反正一车的麦子,坐俩碎娃也重不了多少。”就这样,极不情愿的哥哥边拉车边埋怨我俩讨厌。看着渐渐走远的我们,爷爷笑着向我们摆摆手,叮咛着:“不要着急,走慢些。”

  走慢些吧,多想走慢些,时间却飞驰起来。

  多想走慢些,爷爷不要着急着老去,我们不要着急着长大。

  农忙的夏夜,累了一天的爷爷盘腿坐在炕上歇息。我和弟弟还要黏上他的怀。他用胳膊搂住我们的后背跟我俩戏耍。过去的炕是用土坯做成的,褥子底下铺片竹席隔开灰土。但时间长了,竹席上也会浮上灰土。母亲把刚出锅的烙馍拿过来一人一块分给我和弟弟吃。我吃一口喂爷爷一口,喂之前掀起炕上的褥子,使劲在席上蘸一下,爷爷高兴地吃着我沾了灰土的馍馍,弟弟看样学样,我蘸灰他也蘸,爷爷左边吃一口,右边吃一口。“爷爷,好吃吗?”我调皮地问。爷爷仰起头,深吸一口气,长长地应一声,“嗯——好吃。”貌似真的好吃。惹得我和弟弟一通嘎嘎笑。爷爷也跟着笑起来。奶奶看不下去,就一把拉我过去坐她怀里,极不情愿的我趁她不注意,一溜又爬到爷爷跟前。奶奶又去抱弟弟,弟弟往爷爷怀里一缩,把爷爷抱得更紧。

  小孩的心是猫狗的心,谁喂谁亲。我们是从不亲近奶奶的。爷爷的怀抱宽大厚实,由着我们的任性。自从爷爷走后,脑海里都是爷爷活着时的点点滴滴像漫延的河水流经我的日子。我无处诉诸内心的不舍与难过,唯有借助纸和笔,才得将息。而这些片段的汇聚像极了许多时候一个人的絮絮叨叨。


04




  爷爷有一把专用椅子,打我记事起就有。印象中,只要他闲下来,就会坐在椅子上给我们讲故事,讲他当年参加革命打游击的那些事。后来,我们长大离开了家,爷爷就不再讲故事,那把椅子最多的时候是陪他一起晒太阳,在院子里被爷爷拽着撵太阳坡。早上在西边,后晌在东边,晒一整天。


05




  2015年的冬天异常寒冷。进入腊月,爷爷的身体明显大不如前。不怎么吃饭,记忆力也减退,听说除了常年伺候他的母亲,其他人都不认识……

  腊月初十,我抱着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,冒着严寒,回去看望爷爷。

  推开房门,爷爷侧身躺在炕上,面朝窗户,目光呆滞。

我喊了声:“爷爷”,他头转向我哎了一声。

  “你看看我是谁?”

  “海燕嘛,还能不认识我娃,你怎么回来了?”

  “回来看看你,我就知道爷爷还能认得我。”

  “那不上班能行吗?”

  “我不上班,要看娃,这是我娃,你看娃乖不?”我抱着娃凑近爷爷。

  “娃乖里很,这谁家娃?你才十几岁,怎么就有娃了?

  “十几岁正上学哩么,娃娃们要好好学习,考上好大学。”爷爷开始喃喃自语。

  他已经忘记旁边站着的孙女多年前已参加过高考,然后上学,工作,结婚。如今已是有家庭的人。他对我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孩童时代,美好而单纯。
  
  爷爷忘记了很多事,忘记了他的年龄,忘记了他讲给我们他年轻时干革命的故事,却没有忘记一直以来,对我的爱和期望。

  返回西安一星期后,爷爷离世了,走完了他94岁的人生。那次对话,成了和爷爷最后的告别。

  离世的那天晚上,听母亲说,他走的很安详,没有喊叫,没有痛苦,没有留下一句话,只有两股眼泪顺着眼角流下……





作者简介:郭海燕,女。八零后。陕西省彬县人。曾毕业于西安欧亚学院法律系。喜读书,偶作文。现定居于西安。




▍图文来源:今日彬州报

▍文案编辑:大彬网整理发布,版权归作者所有,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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